龙8long8中国陈学飞决定辞掉月薪5000元的机修工作。尽管老板再三挽留,但这个28岁的年轻人去意已决,理由来源于与日俱增的危机感。“厂里机器人越来越多,一线工人越来越少,要是不转型肯定早晚被淘汰。”
陈学飞所在的唯美陶瓷是东莞最先实施机器换人的企业。据报道称,该企业已经节约用工2200人,每月节约人工成本660万元。陈学飞对这一数字的具体感受是:原本需要6个人为一组的打包生产线个人就够了。
随着劳动力成本上升、劳动力数量短缺等问题日渐凸显,“世界工厂”东莞大量企业开启了机器换人战略,2013年起,当地政府每年拿出2亿元鼓励企业“机器换人”。首家“无人工厂”便在东莞诞生。
如今,辞职之后的陈学飞正在一家电气工程师培训学校自费学习,希望在机器换人之后能成为“控制机器的人”。他说自己是幸运的,原本机修工出身有一定的技术基础,但另一些没有技术的同事们,转型举步维艰。
南方日报记者通过走访调查发现,在机器换人的大背景下,东莞劳动力市场正发生结构性的变化——制造业企业中大量一线工人被机器人取代,尤其低技能、高危险的岗位甚至有消亡之势;调试、维护和控制机器人的技术性岗位需求正逐渐增加,企业直呼高薪难求。
流水线年陈学飞进入唯美集团做机修工,任务是维修压砖机。当时,产品从烧成出窑到磨边抛光再到分选包装的各个工序全靠人工,有些“人满为患”。
2013年工厂大规模引进机器设备。陈学飞说,瓷砖一出炉就进入输送带送到车间,抛光切割、检测、打包等工序都在自动输送带上完成,生产线班组人数日渐减少。
让陈学飞感到有危机感的,是公司的发展规划——“根据规划,现在从原料到成品需要数百人,但以后只需要几个人,全是自动化生产。”此前该厂领导去意大利的陶瓷厂考察,发现意大利的瓷砖厂偌大的生产线上一个人都没有。
近年来,随着政府扶持政策不断落地,“机器换人”正在东莞传统制造业内如火如荼地进行。尤其一些工作环境较为恶劣、存在潜在安全危险的岗位,机器换人的做法被诸多企业认可,效益也逐渐凸显出来。
在金属精密元件的制造过程中,抛光工艺一直是十分依赖于手艺精度的技术活,即便是有着数年经验的抛光师傅,也难以保证生产的良品率。2013年下半年,东莞一家大型手机配件生产企业投入上千万元,引进60部工业机器人。如今走进抛光车间,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机械手取代了往日大量的抛光师傅。
该企业提供的数据显示,使用机器人抛光打磨后,该车间的人力从改善前的650人降到改善后的60人,人力节约590人;产品不良率大幅降低,设备产能效率则大幅提高。按照产值换算,企业仅用了一年时间便收回了抛光车间机器换人所投入的成本。
同样地,东莞万德电子制品有限公司也在机器换人。该公司总经理白毅松计算:一台代替单工位人工的机器,大约需要投资一个人两年的工资来购置,但每台机器的使用寿命最少有5年。由于机器可以连续工作,其生产效率是人工的1.2倍。这样一算,5年下来企业用工成本可以节约一半以上。
机器人的到来改变了生产线上的用工状态,部分高危险系数、高人工成本的工种,正逐渐被完全取代。
走进万德电子的注塑车间,数千平方米的车间内,100多套大型机械设备高速运转,偶尔见有工人穿插其中调试机器。而在以前,这里至少有上百人在坚守岗位。
公司主管生产的副总经理陈成福说,注塑环节需要的工人多、危险系数高,曾有其他厂的员工被模具砸伤、被料筒烫伤、锁模过程中被压伤……现在该生产线主要由机器做,所需工人减少了三分之二。在陈福成看来,把危险的工作交给机器,这无疑是在人口红利渐渐消失的时期最好的选择。
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顺利转岗,工人更换岗位面临着降低薪水、短期无法适应的困局。
广西人黎明(化名)原本是东莞一家上市企业抛光车间的抛光师傅。黎明的一身技艺都是跟随东莞制造业的崛起练就。2013年底,企业引进的工业机器人陆续上马,首先替换掉这个充满危险且成本昂贵的岗位,包括黎明在内的上百名抛光师傅面临转岗的选择。
黎明拒绝了内部转岗辞职离开:“当时企业提供的岗位都是普工岗位,基本只有底薪,一个月拿到手只有两三千元工资,根本养不起家。抛光师傅一个月也有四五千元工资,要降薪去做普工,我们很多人都不愿意。”
如今,黎明已从东莞转战深圳,成为另一家手机配件企业的抛光员工,干的还是原来的活,不同的是工资由原先的四五千元增加到六七千元,只是加班多了起来。黎明说,像他这样的抛光工人,在东莞、深圳等电子信息产业发达区域并不愁没有饭吃,这也是他和众多抛光工人当初选择离开而不接受转岗的原因所在。
陈学飞想通过3个月的脱产培训,转型去做电气工程师——通过数字编程来控制各种类型的机械或生产过程。在做这个决定之前,他一直身处在机器换人的危机感中,感觉需要“回炉再造”。
8月8日下午,陈学飞报读的智通PLC电气自动化培训班坐得满满当当,班上的培训者大多是25岁左右的年轻人,有一定的技术知识,他们希望通过努力走上收入更高的岗位。
来自四川广元的聂小龙说,自己高中毕业后就来到东莞,此前在桥头镇一家文具厂上班。“当时工资太低了,尤其跟电气工程师没法比,基本工资就差了四五倍。”聂小龙坦言学习有些吃力,但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。
广东智通职业培训学院执行院长谢灵军说,近年来如电气工程等机器人应用相关的培训班逐年趋热,该类别招生人数从最初每年200人增加到今年的500人。另一个特点是,企业委托培训与半工半读的周末班人数明显增加。他做过统计,每个班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学生,是被机器替换的普工,试图通过学习来谋求转型。
面对如今各地正在兴起的“机器换人”计划,抛光师傅黎明坦言,自己也担心未来哪一天抛光师傅会没有现在吃香,如果政府能够出资支持他们这些传统技术工人参加技能培训,向机器人技术操作工转型的话,黎明说他还是很愿意的,毕竟在他眼中,这可能是未来的大势所趋。
不仅是个人在谋求提升,一些企业也在积极提升工人的技能水平,适应工作发展变化。东莞百进五金塑料有限公司在机器换人上大约投入了500万元的资金。该公司在头盔顶壳批锋的处理上引用较多的机械手,采用的机器是德国原装进口机。该公司总经办运营副总监吴元梅说,机器降低了材料损耗率,做出来的头盔精艺度更高,可谓一举多得。
最新数据显示,今年上半年,中国农民工增长率已经降到了0.1%。而在2010年,这一数字还是6%。人口红利的消失,机器代替人工,成为企业的现实选择。机器换人是否造成大量失业?东莞多数企业主认为这一观点有失偏颇。
东莞万德电子制品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陈成福说,企业因为招不到人才被迫用到机器,并不是机器来了就容不下人了。在此期间,就算有个别岗位员工被机器替换,也会被安排到其他岗位。就目前来看,企业每月正常流失的工人都有百人以上,工人依然非常紧缺,不间断招工还是常态。
吴元梅表示,机械手代替人手后,公司并没有进行人员的裁减。但人员流失率较高,一些年轻工人会因为感觉工作辛苦,在工作一段时间后主动离职;一些40岁左右的老员工则会被分配到装配或其他的岗位去工作。吴元梅认为,机器换人最主要还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,提高效益。
德勤会计师事务所和牛津大学联合发布的报道中说,在未来预计有1000万的不熟练工种将会被机器人取代。在2033年之前,全美国45%的工作将会被机器人广泛取代。
之所以东莞尚未因为机器人的到来造成大量工人失业,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目前工业机器人智能化程度还不高,在企业也多是以试点为主并未大规模铺开,因此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非常有限。此外,虽然工厂为工人们调了岗、加了薪,但加班次数也增加。
中山大学岭南学院财政税务系主任林江教授认为,机器换人的最终发展结果是工人数量会越来越少,一些受教育程度较低的工人则会面临失业的危险。一些受教育程度高的工人可能会被分配到管理岗位,或者到监控室对车间生产进行监控。
林江曾在东莞做过一项调研,发现东莞企业的技术型人才还是比较短缺,有些厂长的工资甚至没有一名高级技术工人的高。此前,东莞最大人才机构智通人才做过一项调查显示,61.69%的受访制造业企业表示目前急缺技术人才。
东莞市企业人力资源管理师协会会长、万德电子人力资源负责人林舜珠印证了这一说法,机器换人之后,企业对相关领域的人才需求激增,开出高薪招揽人才,但招人的情况并不理想。她分析说,主要原因是相关技术储备人才不足,职业教育发展缓慢,企业人才培养压力大,见效慢。
东莞市机器人产业协会会长蒋仕龙长期从事机器人技术及应用研究,“现在机器人人才很缺,但缺的不是一线的机器操作工,而是既熟悉传统行业工艺,又懂得机器人技术,且能将两者很好结合起来应用的。”他认为,由于很多企业在利用机器人进行技改过程中对自身的需求并不明确,很多时候需要专业、懂行的人才帮助企业制定最佳的技术改造方案,但由于机器人产业在国内刚起步没几年,企业对机器人应用高端人才求贤若渴。